【摘要】本文通過系統(tǒng)梳理史料,深入探討了印度尼赫魯政府在西藏和平解放前后的有關活動,并分析了這些活動背后的國際關系形勢和政治思想動因。
【關鍵詞】西藏和平解放;印度;尼赫魯政府;活動
【作者簡介】梁俊艷,女,漢族,1978年生,新疆阜康人,歷史學博士,中國藏學研究中心歷史研究所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為西藏近現(xiàn)代歷史,英國、印度與中國西藏關系史等。
【文章來源】本文節(jié)選自《紀念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學術研討會文集》(中國藏學出版社2021年5月出版),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西藏與南亞各國關系的歷史、現(xiàn)狀與未來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1947年印度獨立之后,尼赫魯政府全盤繼承了英屬印度在中國西藏的政策。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尼赫魯政府在1950年4月1日就與中國建交,印度成為第一個與新中國建交的非社會主義國家。然而,在中印兩國保持友好關系的同時,歷史遺留下來的所謂“西藏問題”也成為橫亙在兩國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早在新中國成立之前,印度已成為西藏分裂勢力的大本營。印度獨立后,在政府內、社會上普遍存在著支持“西藏自治”、維護印度在西藏特權的勢力。在西藏和平解放的過程中,印度采取政治上聲援西藏分裂勢力,外交上向中方施壓阻撓,物質上支持西藏分裂勢力與中央對抗等多種手段,妄圖阻撓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藏??傊?0世紀50年代初維系中印友好關系的同時,印度企圖保住甚至擴大英國殖民者在西藏留下的種種特權,繼續(xù)將西藏作為所謂“緩沖國”。
01
印度獨立后尼赫魯政府的對藏政策
1947年8月15日,經(jīng)過長期奮斗的印度,終于擺脫了英國的殖民統(tǒng)治,宣布了獨立。印度的獨立,對英帝國主義在亞洲的統(tǒng)治地位無疑是一次極大的沉重打擊,同時也影響到英國對西藏的直接控制。在印度宣布獨立前夕,英國設在拉薩的商務辦事處的頭目黎吉生,十分擔心印度獨立的沖擊波涌到西藏后出現(xiàn)的不利局面,害怕經(jīng)英國新老殖民主義者一百多年苦心掠奪的權益葬送在自己的手里,所以他千方百計地想變相地保留這塊“領地”,把既得利益轉交給仍是“英聯(lián)邦”成員的印度手里。英國人始終認為,保持對西藏這片“緩沖區(qū)”的控制,對印度依然是十分重要的,不能輕易丟失;印度新政府總理尼赫魯(Nehru)明里宣稱要保持印中友好,暗地里又想毫不費力地從英國人手中繼承這份寶貴的“遺產”。因此,英國和印度在所謂“西藏問題”上暗中達成了秘密交易,他們各自向西藏發(fā)去內容相近的信函,聲稱印度政府根據(jù)現(xiàn)在的條約,將繼承英國在西藏的一切權利和義務。8月15日后,江孜、亞東、拉薩等地的英國商務辦公地點都收起了英國國旗,同時換上印度國旗,而貌似堂堂正正的大英帝國的駐拉薩商務代表黎吉生(Huge Richardson),一夜之間搖身一變而接受了印度政府任命,擔任印度駐拉薩的代表。如此一來,英帝國主義在拉薩的機構被原封不動地保留下來。
1. 英屬印度西藏政策對尼赫魯?shù)挠绊?/p>
1947年,就在英國政府從印度撤離前夕,英國政府駐新德里高級專員費賴(L. Fry)擬制《1947年8月前的印度西藏關系》報告,總結了英屬印度對藏政策:
印度政府樂于承認西藏自治并希望看到這種自治得以保持,但除了用友好的方式加以鼓勵之外,他們不準備做得更多;印度政府在這個問題上當然無意采取任何主動,因為這種主動將會把印度卷入到與中國的沖突中去。他們建議采取的態(tài)度可以恰當?shù)乇硎鰹闃飞坪檬┑呐杂^者,準備在任何時候——只要機會一旦出現(xiàn)——利用他們的斡旋來促使中國和西藏達成相互滿意的解決方法。[2]
該報告提到了英屬印度對西藏地位認知的一個重要方面,即“西藏自治”地位問題。中英雙方對于所謂“西藏自治地位”的國際法依據(jù)、內容和實質,有著完全不同的理解和相互對立的立場。英國對西藏政策的核心是使西藏成為英國控制下的緩沖區(qū),使之成為英屬印度北部邊疆的防衛(wèi)區(qū)域。在英屬印度的外圍建立緩沖區(qū),以此防止其他大國(尤其是俄國)臨近印度,這是英屬印度防衛(wèi)戰(zhàn)略的基本指導思想。因此,英國遺留給印度的,是具有殖民主義性質且缺乏國際法效力,中國政府和西藏地方政權均未接受的對藏關系和在藏特權。
1947年8月15日,英國從印度撤離,印巴分治,印度獨立,以尼赫魯為首的印度國大黨取得執(zhí)政地位。經(jīng)過長期反對帝國主義、殖民主義的斗爭而獲得獨立的印度,其對外政策與英國有著重大的區(qū)別。尼赫魯作為印度民族解放運動的領導人,就任獨立后印度的總理并主管印度外交,對西藏的政策是矛盾的:他堅持其反帝、反殖的立場,希望與中國保持友好關系;然而,獨立后的印度卻幾乎原封不動地繼承了英國留給它的遺產,接受了英國移交給它的對喜馬拉雅山南側諸國(尼泊爾、錫金、不丹)根據(jù)不平等條約取得的政治、經(jīng)濟、外交等方面的特權,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印度對其北部、東北部周邊國家和地區(qū)的政策實質上是英國政策的繼續(xù)。
此外,為印度政府繼續(xù)留任的原英屬印度有關北部和東北部官員,也使獨立后的印度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維持了英國政策的一貫性。印度獨立后,所有與對藏政策有關的英屬印度官員均得到新成立的印度政府之聘用??_(Olaf Caroe)被聘為外交部顧問,負責處理對藏事務的錫金政務官霍普金森(Hopkinson)和英國駐拉薩代表黎吉生均留任原官職。英國駐拉薩的代表機構只是改換了名稱和旗幟,“原有人員全部留下來”。[3]
在上述留任官員中,卡羅對尼赫魯?shù)挠绊懽畲螅谒^“西藏問題”和中印邊界問題上為尼赫魯及國大黨政府所倚重,曾派他到英國查閱檔案;尼赫魯、國大黨政府在中印邊界談判上采取強硬的立場,與他有直接關系??_自20世紀30年代中期以來,任英屬印度外事副秘書,后又升為秘書,是“斜坡理論”的鼓吹者、“緩沖國計劃”和“戰(zhàn)略邊界計劃”的支持者。在他的策劃和策動下,英國政府同意出版《艾奇遜條約集》14卷新版,將非法的“西姆拉條約”和麥克馬洪與夏札換文硬塞入新版中以蒙蔽世人。1940年1月,針對當時國際局勢和中國中央政府與西藏地方關系,卡羅將寇松(Lord Curzon)的“斜坡防御論”應用到英屬印度北部和東北部周邊國家地區(qū),提出英屬印度北部和東北部戰(zhàn)略防御體系,他將這個防御體系稱為“通過穩(wěn)定諸小國或部落組織來抵御任何強大勢力占領印度的斜坡防御”。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面對英國行將從南亞次大陸撤離的局面,卡羅依然堅持其“斜坡防御理論”,認為西藏對于獨立后的印度防務仍具有重要意義,“有著廣袤沙漠和高海拔的西藏保持其自治地位的重要性絕不次于過去”,“而西藏地位和權力結構的任何變化都將會對尼泊爾產生影響,打攪喜馬拉雅山地區(qū)其他地方的安全”。他主張英國應利用其影響,將“西藏問題”國際化,由列強公開聲明保持西藏自治。[4]印度學者古普塔(Karunakar Gupta)揭露了卡羅對尼赫魯、國大黨對華政策及對“西藏問題”的立場的影響。國大黨的外交家、第一任駐中華人民共和國大使薩達爾·潘尼迦(Kavalam Madhava Panikkar)在1945年和1947年關于印度防務戰(zhàn)略的書中,可以明顯地看出卡羅“斜坡防御體系”和“緩沖國論”的陰影。在其1945年出版的《印度和印度洋》一書中,他說道:中國成長為一個軍事強國以及她的經(jīng)濟和軍事組織基地最近移向東南,給印度造成種種同樣困難的問題。[5]
2. 印度政府對所謂“西藏問題”態(tài)度的分歧
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中國加速了和平解放西藏的步伐。1950年1月1日,中央人民政府確定了“和平解放西藏”的方針。1950年10月中旬,人民解放軍獲得了昌都戰(zhàn)役的重大勝利,由此引發(fā)了印度政府和議會圍繞所謂“西藏問題”而展開的激烈爭論。有人建議應重新考慮中印兩國關系,印度政府應該修改其對華政策,甚至討論以武力干涉中國解放西藏。在印度政府內,強烈反對尼赫魯在所謂“西藏問題”上持溫和立場的代表人物是內務部長帕特爾和總統(tǒng)普拉薩德,他們極力主張讓西藏成為中國和印度之間的一個“獨立”的“緩沖國”。帕特爾要求重新調整印度政府的對華政策,公開批評中國在西藏地方的行動為“非正義”,并在1950年11月7日寫給尼赫魯?shù)男胖蟹Q中國為印度的“潛在敵人”[6]。帕特爾警告尼赫魯:
中國占領西藏是一個悲劇,(“獨立的”)西藏的消失將中國的擴張帶到了印度的門口,在中國對西藏采取背信棄義行動的情況下,對(中國)再采取優(yōu)柔寡斷的政策是危險的,因為從現(xiàn)在起,印度不得不在自己的北方和東北方面對一個與之存在邊界爭議、懷有野心且不友好的共產主義中國,而敵手的目標和野心與印度的國家安全背道而馳。[7]
在印度議會的辯論中,一些印度議員公開譴責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軍西藏,要求政府竭力全力維護“西藏的自由”,敦促政府加強北部領土安全防務,指責政府當前奉行對中國非現(xiàn)實的“投降”政策。也有一些人持不同看法。他們認為中國在西藏的行動是中國人對帝國主義列強擔心的直接后果,而在已經(jīng)承認中國擁有西藏宗主權的情況下,印度仍對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自己的領土而“大驚小怪”表示費解,對毫無必要地夸大中國威脅、制造恐怖情緒表示遺憾,提議印度分別與中國和蘇聯(lián)簽訂互不侵犯協(xié)定,建立莫斯科—德里—北京軸心,以促進南亞地區(qū)的和平與穩(wěn)定。[8]
1950年10月至11月間,印度召開了由外交部、軍隊和情報局負責人參加的高層會議,討論了武力干涉中國解放西藏的可能性。帕特爾贊成對西藏進行軍事干涉,并得到一些內閣成員和外交部的支持。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則不贊成軍事干涉,認為印度出兵在法律上站不住腳。陸軍總參謀長恰里阿帕將軍對為使西藏不致落入中國之手而采取軍事干涉的計劃潑了冷水。情報局長穆里克(B. N. Mullik)也贊成出兵干涉,但是對于只能派幾個營的兵力,則認為無異于自殺。[9]
情報局長穆里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反共產主義者,他繼承了帕特爾的遺產,將巴基斯坦和中國看作印度的直接敵人,并在情報工作中說服尼赫魯接受這樣的看法。[10]穆里克對尼赫魯和國大黨的對藏政策產生了重要影響。他向尼赫魯宣傳西藏是一個“獨立國家”,并舉出二戰(zhàn)中,當中國與英國協(xié)商開辟藏印運輸線時,卻為西藏所拒絕,并稱他們在戰(zhàn)爭中保持中立的立場。[11]公開資料表明,尼赫魯從未對穆里克的評估提出異議,也從未反對過情報局的公開和秘密的行動。穆里克對尼赫魯?shù)挠绊?,一直持續(xù)到1962年戰(zhàn)爭爆發(fā)。雖然他僅是一個文職官員,但他是尼赫魯制定對華政策的一個主要影響因素。[12]
3. 尼赫魯對所謂“西藏問題”態(tài)度的改變
在卡羅和穆里克等人的影響下,尼赫魯改變了他在西藏問題上搖擺不定的立場,在他領導下的國大黨政府全盤繼承了英國的遺產,繼續(xù)英國和英屬印度的對藏政策。在1949年的一封信中,尼赫魯表示:
我們對藏政策是相當含糊的。它是從英國人時期繼承下來的。我們曾承認西藏在中國某種含糊的宗主權之下的自治。從法律上嚴格地說,我們不能否認這種宗主權。我們寧愿西藏自治,并與我們直接關涉,我們力爭如此。[13]
尼赫魯和印度政府接受的就是英國移交給他的建立在“西姆拉條約”及麥克馬洪與夏札背著中國政府秘密簽訂的“英藏通商章程”和邊界換文等非法文件基礎之上的對藏關系和在藏特權。早在印度獨立以前,黎吉生就以即將成立的印度新政府代表的身份通知西藏地方政府,新政府將繼承英國與西藏地方訂立的條約關系,在印藏未訂新約以前,“西姆拉條約”及所附“英藏通商章程”依然有效。西藏地方政府不承認印度繼承英藏關系,曾向印度政府指出:“現(xiàn)在英國在印度(的權利)已告結束,自不能以英藏間所訂條約施行于印度政府與西藏之間”,并提議就邊界問題舉行會談,要求印度歸還英國侵占的領土。[14]印度獨立后,中國政府就印度繼承英國在藏條約的權利、義務的問題,也進行交涉。中國外交部常務次長葉公超10月14日在與印度駐華大使梅農商談中印商約時指出,1908年中英間締結的《中英修訂藏印通商章程》即將到期,梅農經(jīng)請示國內后,即以1908年的《中英修訂藏印通商章程》已為1914年麥克馬洪、夏札簽署的章程所取代,回復中國。葉公超以1908年中英間的條約試探印度,向印度方面表明中國堅持印度所繼承的英國在西藏的條約權利是以中英間達成的有關西藏的條約為依據(jù),而印度的回復,也向中國政府表明它所繼承的是以英藏間的非法條約為依據(jù)。[15]
由此可見,獨立之初的印度政府對藏政策,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維持與中國關系,不因所謂“西藏問題”引發(fā)中印對立;另一方面是利用西藏地方政府分離傾向,引誘和壓迫西藏地方承認印度依據(jù)英藏條約繼承英國的對藏關系和在藏的權益。[16]
02
昌都戰(zhàn)役前后尼赫魯政府的干涉活動
1949年7月8日,拉薩發(fā)生了“7·8”事件(即所謂“驅漢事件”)。蒙藏委員會駐藏辦事處及其下屬的小學、電臺、氣象測候所等單位人員共300余人,在藏軍的威逼下,分批經(jīng)亞東撤離西藏。這是一起明目張膽地策劃“西藏獨立”的嚴重步驟。西藏地方當局斷絕了同中央政府的電報聯(lián)系,卻同英國、印度保持著密切的郵電往來。
帝國主義分子和西藏地方政府緊鑼密鼓地策劃“西藏獨立”的活動,嚴重地威脅中國領土主權的完整和西藏的安全。飽受帝國主義侵略之苦的包括藏族人民在內的中國人民,絕不能容忍國內外反動勢力分裂祖國的陰謀得逞。藏族愛國人士紛紛發(fā)表談話聲明,對西藏當局勾結帝國主義的種種罪行表示極大的義憤,殷切盼望人民解放軍早日解放西藏。為了應對國際形勢的復雜變化,1949年12月,毛澤東主席在前往蘇聯(lián)訪問、途經(jīng)滿洲里時,寫信給中共中央并西南局,此信的大意是,印度、美國都在打西藏的主意,解放西藏的問題要下決心了,進軍西藏宜早不宜遲,否則夜長夢多。[17]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宣布成立,西藏地方官員驚恐不安,向英、美和印度發(fā)出請求軍事援助的緊急呼吁。英國拒絕了,但對西藏統(tǒng)治階層的呼吁予以同情,他們認為不值得為了無足輕重的西藏而冒險與中國為敵。英國支持印度的政策需要,認為印度與西藏毗鄰,西藏對印度有著最直接的影響。英國一方面鼓勵印度給西藏人一點輕武器以提高他們的士氣,同時又承認這對反對占據(jù)優(yōu)勢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幾乎沒有任何軍事意義。他們甚至提出秘密補還印度送去的任何武器。不過,倫敦堅持認為這種安排必須保密,他們不想公開承認與西藏的關系。[18]華盛頓和倫敦頻繁協(xié)商,以及彼此有關西藏的所有外交聯(lián)系也同樣是保密的。[19]
印度政府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尼赫魯總理認為使西藏繼續(xù)成為一個緩沖國,對它實行自印度1947年獨立以來對錫金、不丹一向實行的某種意味深長的控制是很重要的;另一方面,尼赫魯也需要和北京的新政府建立密切的聯(lián)系,以維護他的不結盟政策。他決定追求雙重目標,一方面承認北京對西藏的宗主權,同時也秘密向藏軍提供印度指派的“顧問”以及有限的軍用物資。[20]
1. 參與策劃拉薩“7·8”事件
1949年,當中國人民解放軍即將在全國范圍內取得勝利之際,印度政府駐拉薩代表黎吉生與西藏地方政府官員頻繁接觸。黎吉生對西藏攝政達札進言:“目前正值中國政局大變化時刻,我們要立即把漢人驅逐出藏,如不這樣,勢必里應外合,引進共產黨。”又說:“這是關系到西藏政教宏業(yè)之大計,望各位嚴守機密,團結一心,認真辦好?!盵21]在黎吉生的鼓動下,西藏地方政府在當年7月制造了震驚中外的所謂“驅漢事件”,噶廈派人占領了國民政府駐拉薩的電臺,并派兵監(jiān)視國民黨政府駐藏機構和人員,催促其立即整裝啟程。國民黨政府交通部在拉薩的電臺被搗毀,臺長受傷,在拉薩經(jīng)商的漢人都被驅逐。
黎吉生是否參與了“反共驅漢”謀劃,目前尚未從印度檔案中發(fā)現(xiàn)有關記載,而上述噶雪·曲吉尼瑪所記錄的是達札的轉述,達札于1951年去世,也無這方面的證言。夏扎·甘登班覺則證實了噶雪·曲吉尼瑪所說的黎吉生向達札出謀“反共驅漢”,他說,黎吉生還向達札秘密進言:“目前中國正值大局變化時刻”,要西藏地方“立即把漢人驅逐出藏,如不這樣勢必里應外合,引進共產黨”。[22]據(jù)戈爾斯坦所說,黎吉生雖然否認了他參與策劃,但并不否認他曾與達札交談過共產黨取代國民黨的事。戈爾斯坦說:“也許黎吉生在私下或偶然談話中說到一旦共產黨上臺執(zhí)政,他們可能會要求將國民黨的駐藏辦事處改為自己的辦事處,這種言論可能會對西藏人產生影響?!盵23]上引噶雪·曲吉尼瑪所轉述的達札的話,也是講黎吉生是在與他個人談話中透露,而不是在正式場合下說的,這種私下談話自然不會記入官方文件。
黎吉生關于如果共產黨接管國民黨政權將把原國民黨的辦事處改為共產黨的辦事處的話,對噶廈的確產生了“影響”。此前,噶廈的反共還停留在“宗教反共”,制造仇視、敵視共產黨的思想意識和宗教情緒上。而黎吉生所說,將共產黨與國民黨駐藏機構聯(lián)結在一起,使噶廈將反共與驅漢結合起來,有了一個明確的現(xiàn)實目標,即將國民政府各駐藏機構逐出西藏。當時,并不是所有噶廈的官員都贊成達札將“反共”的意識轉變?yōu)椤膀対h”的行動。在達札召開的會議上,噶雪·曲吉尼瑪提出“驅逐漢人是否合適”的懷疑;索康、然巴等人則群起駁斥,他們聲稱:“乘中國時局不定之際,是能把漢人從西藏趕出去的。況且今后對各方面都有利,還是遵照攝政指令把漢人趕出西藏為妙”。[24]
7月7日,噶廈將藏軍派入城內布防,在拉薩所有的街道路口設立崗哨。負責拉薩市區(qū)治安的“朗仔廈”派人挨家挨戶傳達噶廈命令,凡是雇傭康巴人的人家,無論男女,自即日起,必須將他們解雇,違者處罰。7月8日,噶廈派人到蒙藏委員會駐藏辦事處,請陳錫璋代處長到噶廈有要事面談。陳錫璋回憶他到噶廈的情況:
我去到那里,在座的有三噶倫,即然巴、索康和嘎雪巴,還有基巧堪布。由首席噶倫然巴發(fā)言,大意是:共產黨和國民黨內戰(zhàn)甚烈,國民黨的軍隊或官員走到哪里,共產黨就追到哪里,藏政府對貴處人員的安全,實在不敢負此重責?,F(xiàn)在西藏“民眾大會”(實系官員大會)決議:西藏政府對國民政府暫斷絕政治關系,而宗教關系還是存在的。請你們轉告其他機關準備于兩星期之內啟程赴印,噶廈已派定一名乃興(引導員)和一名代本(軍官),帶領軍隊妥為照料和護送至印度邊境。再者駐在西藏的漢人和康巴人中有共產黨,我們也分不清究竟是誰,不過西藏是佛教圣地,是絕對不容留共產黨的。我說:“我即電蒙委會請示,俟得復電,當再答復?!比话驼f:“國民政府方面,噶廈已直接去電通知,你不必再行去電,現(xiàn)在所有的電報郵件均已封鎖,你也無法通信了?!蔽艺f:“我沒有得到上級命令,就這樣一走,是不對的,等我考慮一下再談吧。”[25]
黎吉生在《西藏簡史》中簡要地提及拉薩“7·8”事件:
西藏獨立的另一很突出的證據(jù),是1949年7月,西藏政府要求中國駐拉薩的官方代表團,和一些商人,離開西藏。他們認為在國民黨政府垮臺以后,駐拉薩的代表團已經(jīng)不再和任何中國的政治機構有聯(lián)系,他們中間的一些成員可能已經(jīng)成了共產黨的代理人。代表團在財政上所依靠的印度存款,也被凍結了。西藏人害怕的是,假如代表團的一些人員,即使不是全部,僅僅為了他們的飯碗轉而效忠于毛澤東的話,那么,西藏就面對著一個在拉薩的共產黨的據(jù)點了。這一行動非常迅速而秘密。印度代表團事先毫無所知。在處理外人事務上一向遲緩的西藏政府,突然要求印度政府馬上同意接受這些被驅逐的中國代表團,其中有一些可能是同情共產黨的,這使印度政府感到很窘。甚至在還沒有得到印度政府的同意以前,中國人已經(jīng)被客氣地和敲鑼打鼓的押送出拉薩了。[26]
在黎吉生輕描淡寫地提到的所謂“驅漢事件”中,他對自己扮演的角色只字不提,只是一筆帶過:“印度代表團事先毫無所知?!比欢?,這是黎吉生本人撰寫的西藏歷史,對于自己扮演的角色盡量淡化或者壓根不提及是符合邏輯的。
對噶廈的“反共”和“驅漢”,中國共產黨很快做出反應。9月2日,新華社發(fā)表社論指出:“英、印侵略者嗾使西藏地方當局,以‘反共’作為借口,發(fā)動變亂,企圖渾水摸魚,更是極端冒險的蠢事”;“西藏是中國的領土,絕不容許任何外國侵略;西藏人民是中國人民的一個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絕不容許任何外國分割。這是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堅定不移的方針”。[27]9月7日,《人民日報》發(fā)表題為《中國人民一定要解放西藏》的社論,號召人民解放軍向西藏進軍,動員西藏人民迎接解放。1949年達札與噶廈的“反共”“驅漢”,標志著西藏地方政府與國民政府關系的終結,但并不意味著西藏地方與中國的脫離。隨著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西藏地方與中央的關系進入到一個新的時期。
2. 接待“西藏親善使團”
拉薩“7·8”事件發(fā)生后,國民黨失去了對西藏的控制,人民解放軍還未到達,中央政府對西藏地方的管理出現(xiàn)了暫時的真空。在美、印支持下,西藏親帝分裂分子積極制定抵制祖國統(tǒng)一的“文武對策”。11月2日,西藏地方“外交局”給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寫信稱:西藏“無論在過去和現(xiàn)在,一直享受著獨立自主的權利,從未喪權于外國”,請不要讓“軍隊越境進入西藏領土”?!拔鞑氐囊恍┩恋兀谧罱鼛啄瓯恢袊既チ?,如中國內部的戰(zhàn)亂結束后,希望能舉行談判解決。”[28]然而,西藏地方當局自知沒有物質資源,也沒有武器和人力阻撓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軍西藏,因此試圖借助外力插手,冒險一搏。1949年底至1950年初,噶廈在印度駐拉薩代表黎吉生的直接唆使策劃下,決定派出幾個“親善使團”,分赴美、英、印度、尼泊爾等國,以尋求對“西藏獨立”的支持和軍事援助。
1949年12月2日,向美國派出的“使團”攜帶的西藏“外交局”寫給美國總統(tǒng)杜魯門的信中稱:“近來中國共產黨稱西藏是中國的一部分,并且已經(jīng)占領了新疆、西寧以及西康等地。在此萬分危急的時刻,我們派出堪窮·土登桑杰、定甲·多吉堅贊前往貴國,請求得到貴國政府的援助。”[29]西藏地方當局向其他國家派出的使團也攜帶有同樣措辭的信函。當西藏地方當局正在同這些國家接洽聯(lián)系的時候,英國路透社對外披露了這一信息。對此,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對西藏地方當局的非法行徑當即予以嚴厲斥責。中國外交部于1950年1月20日發(fā)表聲明指出:“西藏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拉薩當局沒有權利擅自派出任何‘使團’,更沒有權利去表明它的所謂‘獨立’”;“中央人民政府將不能容忍拉薩當局這種背叛祖國的行為,而任何接待這種非法‘使團’的國家,都將被認為對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懷抱敵意?!盵30]由于中國政府的嚴正立場,加之美、英等國考慮自身利益,因而均表示不接納西藏地方當局的“使團”。這樣,就使西藏地方當局赴英、美、尼泊爾的“使團”未能成行,只有赴印度的“使團”秘密前往了新德里。
早在1950年初,西藏當局派出所謂“親善使團”的同時,就決定派堪窮·土登結波、孜本夏格巴二人率代表團,到香港等地“尋找共產黨官員說明或了解情況”。該代表團于2月5日從拉薩出發(fā),抵達印度噶倫堡后,陸續(xù)于3月15日、4月10日致信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要求派代表赴香港談判相關問題。毛主席指出:“西藏代表必須來京談判,不要在港談判”[31],明確了處理所謂“西藏問題”的立場。因為此前曾率西藏商務代表團赴英美等國活動過,夏格巴一到印度就引起了有關方面的注意。英國駐香港總督葛量洪(Grantham)表示:“兩年前他途經(jīng)香港時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很滑頭?!备鹆亢殡S即報告英國政府,不贊成其在香港談判。印度政府認為:“如果漢藏談判在印度舉行,就能密切注意談判的動向”,因而直截了當?shù)亟ㄗh西藏代表團同中國新任駐印度大使談判。[32]由于這樣的原因,英方于6月4日阻止了夏格巴等人登上前往香港的飛機。
7月下旬,中國駐印度大使館臨時代辦申健到達新德里后,夏格巴先是致函聲稱他們有意去北京,因受阻未能成行;后于9月初來到大使館,表示愿意談判。申健向他們講解中央人民政府關于和平解放西藏的方針政策,并贈送了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的《共同綱領》等文獻,讓其好好領會中央政府的施政綱領和民族宗教政策。然而,夏格巴在此期間頻頻出入于美國、英國駐印度機構以及印度外交部,尋求他們對所謂“西藏獨立”的支持,并于1950年9月8日拜會印度總理尼赫魯,轉達西藏地方當局的意愿,請其“在西藏和中國之間斡旋”[33],以求阻止中國人民解放軍進入西藏。
9月14日,新中國首任駐印度大使袁仲賢到任。袁仲賢隨即接見夏格巴等人,明確告其西藏當局必須承認西藏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人民解放軍即將向西藏進軍,西藏代表團務必于9月20日前到達北京,否則將承擔由此產生的一切后果。當晚,袁仲賢大使設宴招待他們,耐心地說服和督促其盡快啟程赴京。但夏格巴一面對袁大使虛以應付,一面繼續(xù)鼓動印度政府出面阻止中國軍隊進入西藏。9月23日,袁大使邀請西藏代表團到大使館看電影,并嚴正警告,限定20日前去北京的期限已過,后果由你們負責,但仍然可以繼續(xù)前往北京談判。夏格巴秉承西藏地方當局的旨意,玩弄兩面派伎倆,終于失去首開談判解決“西藏問題”的良機。
3. 干擾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藏
為了加快擴軍備戰(zhàn)和改善藏軍裝備的步伐,西藏地方當局同印度政府聯(lián)系,由印度派人來西藏探討軍事援助和擴軍問題。1949年9月,印度派其駐錫金政治專員達亞爾(H. Dayal),帶著尼赫魯致達賴喇嘛和攝政達扎的信函到達拉薩,與噶廈進行了具體的磋商,確定了西藏噶廈向印度購買軍火的種類和數(shù)量,共計迫擊炮40門,炮彈2萬發(fā),步槍和沖鋒槍子彈200萬發(fā)。9月16日,西藏官員會議討論通過了經(jīng)噶廈和基巧堪布提出的具體擴軍措施,主要內容是:擴建藏軍1萬人,成立軍餉局,統(tǒng)一調撥各地積蓄的糧食,進一步加強與印度的關系,同印度簽訂新的條約等。[34]在此前后藏軍已由11個團陸續(xù)擴充到16個團,主要兵力部署在金沙江西岸和藏北一帶,西藏地方當局妄圖在印度政府等支持下,以武力阻止西藏的解放。
1950年1月17日,印度駐拉薩“代表處”的工作人員英國特務??怂梗≧eginald Fox)向藏軍總司令致函獻策,要西藏地方政府做好破壞道路、橋梁,埋設地雷等準備。黎吉生還派報務員福特(Robert Ford)攜帶收發(fā)報機和大批汽油到昌都建立電臺,收集軍事情報,直接幫助西藏地方政府,企圖抵制解放軍。福特在昌都期間,害死了前去勸和的西南軍政委員、西康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甘孜白利寺格達活佛。后來,福特在昌都戰(zhàn)役中被中國人民解放軍俘獲,成為外國勢力阻撓中國解放西藏的鐵證。
1950年8月12日,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即向中國政府提出所謂的“西藏問題”,說“印度政府對西藏從未有過,現(xiàn)在也沒有任何政治或領土的野心”。8月26日,尼赫魯政府又照會中國外交部,說同西藏有宗教上、文化上極親密的關系,勸中國不要進軍西藏,要同西藏的代表和平解決等。中國人民解放軍不理印度及其他外國的阻撓和干預,開始向西康進軍。
1950年10月21日,昌都戰(zhàn)役尚未結束,印度政府就給中國政府送交了一份備忘錄,備忘錄稱:中國在西藏的軍事行動將會使中國在國際上的地位因此而削弱,使中國參加聯(lián)合國更加困難。[35]印度政府企圖以新中國在聯(lián)合國的席位為籌碼,要挾中國停止在昌都地區(qū)的軍事行動。10月26日,印度外交秘書梅農(K. P. S. Menon)約見中國駐印度大使館政務參贊申健時稱,中國進入西藏的消息如為事實,印度政府深感遺憾,并向申健遞交了印度政府關于所謂“西藏問題”致中國政府照會的副本。申健的回答堅決而又得體:在印度報紙上時??吹街袊扒致浴蔽鞑氐淖謽?,在印度政府照會上也使用了,這樣的用法是不對的。中國軍隊進入中國的領土西藏是不能叫侵略的,正如印度政府的軍隊進入印度聯(lián)合省或孟買不能叫侵略一樣。梅農說,印度仍希望中國用和平方式解決西藏問題。申健表示,中國政府始終愿用和平方式解決西藏問題,但這并不等于說中國軍隊不能進入西藏。[36]10月28日,當毛澤東看到申健的談話紀要后,批示道:“申健答得很正確,態(tài)度還應強硬一點,應說中國軍隊是必須到達西藏一切應到的地方,無論西藏政府愿意談判與否及談判結果如何,任何外國對此無置喙的余地?!盵37]10月28日,印度政府再次照會中國政府:“中國軍隊之侵入西藏,不得不被認為是可悲嘆的?!盵38]
根據(jù)毛澤東主席的指示精神,中國政府在10月30日再次作出更堅決、更明確的宣示:“西藏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西藏問題完全是中國的內政問題。中國人民解放軍必須進入西藏,解放西藏人民,保衛(wèi)祖國邊疆;這是中央人民政府的既定方針。”“西藏問題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進入聯(lián)合國的問題,是兩個完全沒有關聯(lián)的問題,如果這些對中國不友好的國家企圖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對其領土西藏行使主權一事作為借口,進行威脅,以阻礙中華人民共和國進入聯(lián)合國組織,那只是再一次表示這些國家對中國不友好和敵對的態(tài)度而已。”[39]
印度政府沒有估計到中國政府的態(tài)度會如此堅決和強硬,于11月1日再次照會中國政府,并以阻止西藏代表團赴京談判相要挾。照會中說:“除非中國政府認為宜于命令他們的部隊停止向西藏推進因此而給予以和平談判的機會,印度政府不便再勸告西藏代表團前往北京了?!盵40]此外,印度政府還決定成立一個由國防部副部長希馬特·辛格吉少將為主席,有國防、交通、內政和外交部代表參加的委員會,研究中國“入侵”西藏所產生的問題。[41]尼赫魯政府如此赤裸裸地干涉中國內政,完全暴露了它要繼承英帝國主義稱霸南亞的野心,中國外交部復照一一加以駁斥,堅決指出無論西藏地方代表來不來北京談判,和平解放或非和平解放,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軍西藏,保衛(wèi)中國邊疆是堅定不移的。
03
《十七條協(xié)議》簽訂前后尼赫魯政府的舉措
1951年5月23日,中央人民政府代表與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在北京簽訂《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xié)議》(以下簡稱《十七條協(xié)議》)。5月28日,《人民日報》用藏漢兩種文字對外公布協(xié)議的全文,并報道了和平談判的經(jīng)過。同時發(fā)表題為《擁護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xié)議》的社論,指出協(xié)議“是西藏民族永遠脫離帝國主義的侵略和羈絆,回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各民族友愛合作大家庭來,充分享受民族平等和區(qū)域自治權利,發(fā)展政治、經(jīng)濟、文化教育事業(yè),改善人民生活的基石,亦即是西藏人民從黑暗和痛苦走向光明和幸福的第一步。”社論指出:帝國主義及其走狗制造所謂“西藏獨立”和種種反共勾當,企圖使西藏民族完全脫離祖國,成為他們的奴隸的陰謀,宣告完全破產了。然而,帝國主義并沒有完全放棄唆使“西藏獨立”的陰謀,在《十七條協(xié)議》簽訂之前,尼赫魯政府盡可能為西藏分裂分子提供幫助;協(xié)議簽訂之后,依然與美國策劃十四世達賴喇嘛逃往印度,且拒不承認《十七條協(xié)議》。
1. 支持夏格巴向聯(lián)合國提交申請
昌都戰(zhàn)役之后,1950年11月11日,當時仍在噶倫堡的夏格巴,在印度政府的支持下以噶廈的名義向聯(lián)合國提出申請,抗議“中國對西藏的入侵”。他宣稱:
為了將西藏并入共產黨中國而對西藏發(fā)起的武裝侵略顯然是赤裸裸的入侵事件。只要西藏人民違背意愿,為武力所迫成為中國的一部分,當前對西藏的侵略就會成為恃強凌弱的最重要例證。因此,我們通過您請求世界各國代表我們調停此事,阻止中國的入侵。[42]
然而,這項議案很快遭到否決?!懊绹蜌W洲讓剛剛解放的印度帶頭在聯(lián)合國處理所謂‘西藏問題’。印度的第一任首相尼赫魯認為,隨著西方殖民主義在亞洲被擊敗,他能在道德上與毛澤東達成高度一致。他夢想著中國和印度會一道把世界引入一個道德的、革命的秩序中,擺脫令人恥辱的殖民統(tǒng)治。印度駐聯(lián)合國代表團說,中國已確保中國——西藏關系將會通過和平方式解決?!盵43]尼赫魯認為,“既然中國軍隊已停留在拉薩以外,而且還向西藏提出進行和平解決談判,因此沒有必要將此問題拿到聯(lián)合國會員大會上進行討論。聯(lián)合國全體一致地將西藏的請求置于大會議程之外”。[44]尼赫魯在面對所謂“西藏問題”時的矛盾心態(tài)由此可見:“印度非常關注西藏所發(fā)生的一切,但尼赫魯仍然不希望激怒中國?!盵45]次仁夏加在此問題上試圖撇清與印度政府的關系,但卻起到了欲蓋彌彰的作用,“暴露”了印度在此次夏格巴向聯(lián)合國提出申請過程中的具體作用:
“四天后,夏格巴自噶倫堡向聯(lián)合國提交了西藏的提案,印度政府以高度機密的方式告訴英國政府,該提案由印度駐拉薩代表辛哈先生(Mr. Sinha)執(zhí)筆。然而,執(zhí)筆撰寫該提案并不意味著印度鼓勵或支持西藏人向聯(lián)合國提出議案,這只是因為單純簡單地需要找人用連貫的英語執(zhí)筆提案而已?!盵46]
美國學者戈爾斯坦對于印度駐拉薩代表辛哈起草的申訴書作出評價,認為“雖然西藏沒有什么外交經(jīng)驗,但令人驚訝的是,它向聯(lián)合國提交的第一份申訴書異常老道,極具說服力”。[47]由此可見,向聯(lián)合國申訴中國“侵略”西藏,顯然是印度政府一手安排的。事實上,印度外交部秘書長巴杰帕伊(G. S. Bajpai)和尼赫魯專門開會討論印度支持西藏向聯(lián)合國提出法案一事。尼赫魯說:“如果英國或者美國支持此事,那么中國人不可避免會談到英美帝國主義的影響。甚至如果印度支持此事,中國也會提出同樣的指控。”巴杰帕伊則在11月16日告知英國高級專員,他個人認為印度應當支持西藏在聯(lián)合國安理會提出議案?!斑@一點非常重要,既符合國際道義,又鼓舞西藏士氣。”然而,印度國內對此問題持有不同態(tài)度,最后則由于聯(lián)合國沒有哪個國家對此問題感興趣而作罷。[48]
2. 協(xié)議簽訂之前引誘達賴赴印
昌都戰(zhàn)役勝利后,洛隆、邊壩、丁青、波密地區(qū)相繼解放,使西藏上層統(tǒng)治集團內部驚恐不安,一片慌亂。在1950年12月17日召開的拉薩官員大會上,西藏地方當局決定,一面向昌都派出談判代表,向解放軍進行試探;一面勸導達賴出走亞東,觀察事態(tài)發(fā)展,或與中央合作,或伺機逃往印度。達賴一行于1951年1月2日到達西藏西南邊境重鎮(zhèn)亞東,立即將其駐印度的商務代辦和所謂“負責漢地事務”的官員夏格巴等召回亞東,聽取其在國外“求援”情況的匯報。夏格巴等人報告了美國、英國、尼泊爾和印度政府對西藏的態(tài)度。1951年1月14日,《紐約時報》發(fā)表文章《達賴尋求與中共簽約》,比較詳細地介紹西藏當時的政治軍事形勢,并指出“西藏年輕的達賴喇嘛和他的顧問現(xiàn)在亞東,留下了臨時政府與中共進行談判。如果入侵者提出的條件合理,他就返回拉薩……如果共產黨提出的條件太苛刻,這個年輕的神王就會去印度的保護國錫金,并經(jīng)由那里最終去印度避難?!盵49]
亞東噶廈的官員們認為,美英及印度等國不愿以支持“西藏獨立”而損害其國家利益。他們認為這些國家在支持“藏獨”問題上講得多做得少,而中央政府軍事強大,無法對抗,經(jīng)過反復權衡利弊,只得面對現(xiàn)實,準備和中央和談。官員會議最后決定派代表去北京,同中央人民政府談判和平解決“西藏問題”。
1951年1月27日,達賴派人到印度新德里,請中國駐印度大使袁仲賢轉呈他致中央人民政府表示愿意和平談判的信件。2月1日,袁仲賢復信達賴,轉達毛主席對他親政的祝賀,說明中央人民政府歡迎他速派代表赴北京談判和平解放西藏問題。2月18日,達賴和亞東噶廈作出決定,除派阿沛·阿旺晉美等三名代表由昌都經(jīng)甘孜、康定、重慶直接赴北京之外,增派藏軍總司令凱墨·索安旺堆,秘書長土丹旦達為談判代表,并由達賴的姐夫堯西·彭措扎西等擔任翻譯,由亞東經(jīng)印度前往北京參加談判。
凱墨和土丹旦達轉道印度途中,在新德里曾拜見尼赫魯,轉交了達賴致尼赫魯?shù)男偶?,請求印度總理對談判給予指導。尼赫魯告訴他們,要承認西藏是屬于中國的,西藏的外交要由中國統(tǒng)一管理。如果不承認這兩條,就沒法談判。但如果承認解放軍進駐西藏這一條,“西藏今后就會有很多困難;我們印度與西藏毗鄰,對我們也很危險,所以不能同意。要運用巧妙辦法,力爭維護西藏的政治、經(jīng)濟權利,但切記不可與中國作戰(zhàn)。那是打不贏的?!盵50]
達賴雖然同意派和談代表,但其身邊的分裂分子依然鼓動他逃往國外,美國中央情報局和印度反華勢力也企圖引誘達賴出走。對此,中國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于1951年3月21日約見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鄭重指出:
希望達賴不要離開西藏。如果按照中央人民政府的辦法來解決,西藏仍然享受宗教自由,達賴將作為西藏的宗教、政治領袖派代表到北京談判;同時,根據(jù)人民政協(xié)《共同綱領》的規(guī)定,西藏將來一定成為中國境內的民族自治區(qū)域。為了肅清帝國主義的影響以及反動勢力,保衛(wèi)中國邊疆,人民解放軍必須進入西藏;如果達賴不走,經(jīng)過和平談判解決,解放軍就可以和平進入西藏,達賴的地位仍然可以保持。果能如此,中印關系也可以增進一步,中國西藏還需要同印度通商。[51]從前的攝政(指達札)正在引誘達賴離開西藏去印度。達賴去了印度,就在中印關系上造成一種陰影,因為,印度在這個問題上的態(tài)度,對西藏和平解放是有影響的。[52]
周恩來總理的嚴正表態(tài),使新成立不過三年多的尼赫魯政府對中印關系不得不加以認真考慮。印方答復中國外交部:印度不鼓勵達賴離開西藏,可勸告他不去印度,如果他決定要去,只按國際慣例,給予避難。
3. 協(xié)議簽訂之后尼赫魯政府的活動
1951年5月23日簽訂的《十七條協(xié)議》,得到了西藏上層和僧俗各界絕大多數(shù)人的擁護,但遭到親帝分裂勢力的反對。達賴本人由于沒得到美國確切的援助計劃,不敢輕舉妄動。他曾給夏格巴發(fā)急電,再次詢問美國是否愿意幫助西藏?如愿意,達賴將為離藏赴印作準備,否則要夏格巴立即返回亞東[53]。美國則要達賴先聲明反對《十七條協(xié)議》。根據(jù)《雪域境外流亡記》一書,雙方(美國與達賴)“達成了一項秘密協(xié)定,按照這一協(xié)定,達賴喇嘛承諾在印度尋求庇護,公開譴責《十七條協(xié)議》。美國一方則保證支持達賴喇嘛及其在國外的政府,重新將西藏問題提交聯(lián)合國大會,并為西藏的反華斗爭提供財政援助,要是反華斗爭有所進展的話,其中也包括軍事援助,達賴喇嘛抵達印度的日期定在7月12日,尼赫魯總理已經(jīng)同意提供方便?!盵54](該書作者艾夫唐在此提到的“尼赫魯總理已經(jīng)同意提供方便”,并未標注清楚資料的來源。)然而,該計劃并沒有結果?!凹幢闶菍ΜF(xiàn)代外交毫無經(jīng)驗的西藏人來說,美國方面宣布的支持也太過空泛,華盛頓不僅不愿意支持西藏獨立于中國,而且還不愿意提供實質性的軍事援助……美國人只承諾維持西藏的自治,并‘通過印度為西藏提供一些輕型武器’?!盵55]不久,西藏三大寺堪布就來到亞東,多次會見達賴,請求他返回拉薩。1951年8月17日,達賴返回拉薩。
據(jù)達賴的二哥嘉樂頓珠回憶:“在亞東跟隨達賴喇嘛的一些人做了最壞的打算,他們想把達賴喇嘛轉移到西藏之外,在國外進行政治避難,在人身安全有保障的情況下,爭取另外一個更好的協(xié)議。我的哥哥當才活佛諾布當時正在錫金邊境的噶倫堡,也認為應該這么做。當時同在噶倫堡的夏格巴也持有同樣的意見。西藏外交局柳霞從亞東出發(fā)訪問了錫金甘托克,與印度政務官達亞爾會面,討論印度給予達賴喇嘛政治庇護身份的可能性。”“我想如果印度給予達賴喇嘛政治庇護的身份,他會去印度……印度政府退縮了,他們拒絕給予達賴喇嘛避難身份。尼赫魯總理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我只能猜測其中的原因,印度人之前盡力提供幫助,也誠心實意,尼赫魯在西藏問題上非常謹慎,西藏對印度來說地位重要……尼赫魯認為他不得不和中國人打交道,他的看法是與中國保持友好關系,對印度自身的發(fā)展至關重要?!盵56]嘉樂頓珠的分析似乎不無道理。在當時,基于對國際形勢的總體判斷,尼赫魯很可能不希望因為所謂的“西藏問題”而破壞中印之間的友好關系。
04
幾 點 思 考
1. “緩沖國”戰(zhàn)略思想對尼赫魯政府的影響
百余年來,英國、俄國、美國等西方大國競相在西藏展開角逐,積極插手中國西藏事務,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地緣政治的考慮。西方國家將西藏稱之為大國之間的“緩沖國”(Buffer State)。19世紀至20世紀初,英國與俄國在中亞展開“大角逐”(The Big Game),英國將西藏視為阻擋沙俄南下、捍衛(wèi)英屬印度北部邊疆安全的重要“緩沖”,西藏由此成為雙方爭奪的焦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后,美國逐漸取代英國,成為西方國家插手西藏地方事務的先頭兵。與其“前任”英國類似,美國在制定對西藏政策的過程中也將蘇聯(lián)對西藏的政策解讀為其在中亞擴張的重要體現(xiàn),同時將蘇聯(lián)擴大在西藏的影響看成是社會主義陣營爭奪勢力范圍的重要行動,西藏已成為東西方兩大陣營對峙的重要考量點。[57]
印度在1947年獨立之后,便全盤繼承了英國在西藏的特權,也自然繼承了英國將西藏視為“緩沖區(qū)”的戰(zhàn)略思想。獨立后的印度對西藏的政策是:一方面維持與中國關系,不因所謂“西藏問題”引發(fā)中印對立;另一方面則利用西藏地方政府分離傾向,引誘和壓迫西藏地方承認印度依據(jù)英藏條約繼承英國的對藏關系和在藏的權益。這一切都出自于繼續(xù)將西藏作為印度北部邊疆“緩沖區(qū)”的戰(zhàn)略考量。也正是在這一戰(zhàn)略思想的指導下,尼赫魯政府參與策劃了拉薩“7·8”事件,接待西藏噶廈派往印度的“親善使團”,并為西藏分裂分子出謀劃策,明里暗里為其提供援助,妄圖阻擋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藏。
2. 美國拉攏印度使其與之合作
1947年印度獨立后,面對美蘇兩極世界的基本戰(zhàn)略格局,以尼赫魯為首的印度國大黨政府采取了所謂中立立場,在兩個超級大國之間奉行“平衡外交”,尼赫魯本人更是積極倡導“不結盟”政策。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美國利用印度插手中國西藏地方事務的影響力。因而,對于美國來說,讓印度倒向美西方,不僅有利于西方在兩大陣營之間的較量中取得優(yōu)勢地位,更便于美國在西藏采取的行動?!都~約時報》在1950年12月10日發(fā)表文章《現(xiàn)在印度急劇倒向西方》,文章說道:“中共軍隊入侵西藏和朝鮮導致印度對世界沖突形勢重新清醒評估,其結果正如國會辯論及其他方面所表明的那樣,印度急劇倒向西方民主陣營,與從前的冷漠態(tài)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盵58]
印度政府雖然初期對西藏地方政府在和平解放前后明顯依賴于美國的諸多作法頗有不滿,但考慮到既要維持自己將來在西藏的“特殊”地位,又不愿破壞與新中國剛剛建立的友好關系,最終選擇沉默地配合美國提出的諸多要求,以至于20世紀50年代的噶倫堡淪為“一個特務窩子”,甚至尼赫魯本人都承認,“我懷疑噶倫堡的大部分居民是不是由外國特務所組成的”;周恩來總理也曾抗議“美國特務和其他特務利用噶倫堡從事破壞中國在西藏的影響的活動”。[59]西藏和平解放前后,達賴的兄弟嘉樂頓珠、當才活佛以及夏格巴等西藏分裂分子,就是以噶倫堡為活動中心,并充當華盛頓與亞東噶廈之間的傳聲筒,為達賴積極提供來自各方面的信息。
3. 尼赫魯在印度政府對藏政策中的決定性作用
尼赫魯本人在印度對藏政策的制定中起到?jīng)Q定性作用。1950年開始,尼赫魯在印度大權獨攬,直至其1964年去世之前,始終擔任總理及外交部長等重要職務。因此可以說,20世紀50年代印度外交政策就是尼赫魯個人制定的,而這個政策的執(zhí)行也僅由尼赫魯本人和印度外交部的幾名高級官員負責。[60]
尼赫魯個人的對華態(tài)度,在剛開始時是積極熱情的,甚至是親如兄弟的。這種態(tài)度淵源于他長期的信念:在他的想象中,兩個親人般的、平等的巨人之間的友誼象征著亞洲的前途,甚至象征著世界的前途。[61]他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是民族主義的勝利,也是亞洲政治復興的表現(xiàn),而不把它看作共產主義的勝利。他相信到頭來中國文明將把馬克思主義的教條和共產黨的結構消化吸收,然后也許會產生一種新的化合物。他深知由于中國和印度社會制度的不同,因而在廣闊的政治領域中必然會在亞洲和世界上成為競爭對手??墒撬J為中印競爭不一定會搞壞兩國關系。尼赫魯對北京的友好政策以及他支持中華人民共和國取得聯(lián)合國代表權的主張,使他在國內和國際上挨了不少責罵。從1950年起,印度國內批評尼赫魯?shù)娜伺険羲膶θA政策是姑息政策。[62]而尼赫魯政府之所以在西藏和平解放前后采取了一些看似自相矛盾的行動,實際上完全符合尼赫魯本人試圖對華友好、同時又想維系在藏特權的邏輯,同時還存在其他因素:(1)中國政府解放西藏地方的決心已定,態(tài)度堅決,不容置疑;(2)印度國內面臨政治、經(jīng)濟困難,同時與巴基斯坦關系緊張;(3)印度希望在朝鮮戰(zhàn)爭中扮演“和平使者”的調停角色,因而盡量避免在所謂“西藏問題”上與中國發(fā)生沖突。
在1959年之前,中印兩國之間至少表面上維系著較為友好的關系。然而,由于尼赫魯始終堅持西藏為中印“緩沖”的理念,并在暗中始終同情、支持西藏少數(shù)分裂分子,1959年西藏叛亂爆發(fā)之后,尼赫魯政府開始赤裸裸地支持西藏分裂勢力,公開與中國為敵。尼赫魯政府在中印邊界上采取步步逼近的“前進政策”,或者說“推進政策”的實質,就是繼續(xù)奉行英國殖民者的擴張主義思想。在這種思想指導下,1962年中印爆發(fā)的戰(zhàn)爭在所難免。
時至今日,印度政府在邊界推行的政策和采取的冒險主義行為,不能不說受到尼赫魯政府時期政策深刻的影響。深入研究印度現(xiàn)代歷史,研究尼赫魯?shù)乃枷牒驼?,以及由此造就的印度國民性格,有助于理解當今印度政府對中國西藏所采取的政策,并由此作出更具前瞻性的判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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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西藏與南亞各國關系的歷史、現(xiàn)狀與未來研究》(20&ZD144)的階段性成果。
[2] FO371/63943, Report on Indo-Tibet relations up to August 1947, prepared by L.Fry, Office of the United Kingdom High Commissioner in India, 7 November 1947;參見陳謙平:《抗戰(zhàn)前后之中英西藏交涉》,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3年,第422頁。
[3] H. E. Richardson, Tibet and Its Histor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2, p. 173.
[4] 關于英國外交部與卡羅的爭論,見陳謙平:《抗戰(zhàn)前后之中英西藏交涉》,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3年,第414-415頁。
[5] [印]卡·古普塔著,王宏緯、王至亭譯:《中印邊界秘史》,中國藏學出版社,1990年,第132頁。
[6] Ajay B. Agrawal, India, Tibet and China: the Role Nehru played, N. A. Books International, 2003, p. 21.
[7] Bhim Sandhu, Unresolved Conflict China and India, New Delhi, Radiant Publishers, 1988, p. 89.
[8] 尚勸余:《尼赫魯時代中國和印度的關系(1947-1964)》,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第24頁。
[9] B. N. Mullik, My years with Nehru: the Chinese betrayal,Allied Publishers, 1971, pp. 80-81.
[10] B. N. Mullik, My years with Nehru: the Chinese betrayal,Allied Publishers, 1971, pp. 84.
[11] Ajay B.Agrawal,India, Tibet and China, the Role Nehru Played,N. A. Books International, 2003,p. 4.
[12] 尚勸余:《尼赫魯時代中國和印度的關系(1947-1964)》,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第252-253頁。
[13] Nehru, Letters to Chief Minister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Vol1, p. 485.
[14] 楊公素:《中國反對外國侵略干涉西藏地方斗爭史》,中國藏學出版社,1992年,第227頁。
[15] 周偉洲主編:《西藏通史·民國卷》,中國藏學出版社,2016年,第432-433頁。
[16] 周偉洲主編:《西藏通史·民國卷》,中國藏學出版社,2016年,第433頁。
[17] 《解放西藏史》,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年,第52頁。
[18] 《美國對外關系》1950年第六卷,東亞和太平洋(華盛頓:美國政府印刷所1976年)第272-273頁,第317-318頁。轉引自[加]譚·戈倫夫著,伍昆明、王寶玉譯:《現(xiàn)代西藏的誕生》,中國藏學出版社,1990年,第136頁。
[19] 《談話備忘錄》,首都華盛頓,1949年11月28日,893.00西藏/11-2849,國家檔案局外交處,首都華盛頓。轉引自[加]譚·戈倫夫著,伍昆明、王寶玉譯:《現(xiàn)代西藏的誕生》,中國藏學出版社,1990年,第136頁。
[20] [加]譚·戈倫夫著,伍昆明、王寶玉譯:《現(xiàn)代西藏的誕生》,中國藏學出版社,1990年,第136-137頁。
[21] 夏札·甘登班覺:《1949年夏西藏上層反動集團發(fā)起的“驅漢事件”的來龍去脈》,《西藏黨史通訊》1984年第5期。
[22] 夏札·甘登班覺:《1949年夏西藏上層反動集團發(fā)起的“驅漢事件”的來龍去脈》,《西藏黨史通訊》,1984年第5期。
[23] [美]梅·戈爾斯坦著,杜永彬譯:《喇嘛王國的覆滅》,中國藏學出版社,2005年,第523頁注釋。
[24] 噶雪·曲吉尼瑪:《英人黎嘉遜干涉我國內政制造驅漢事件暨我被貶黜始末》,見《西藏文史資料選輯》第17輯,第121-122頁。
[25] 陳錫璋:《西藏從政紀略》,見《西藏文史資料選輯》第3輯,第134頁。
[26] [英]黎吉生著,李有義譯:《西藏簡史》,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民族歷史研究室、民族學研究室出版,1979年,第155頁。
[27] 新華社社論:《決不容許外國侵略者吞并中國的領土——西藏》,《人民日報》1949年9月3日。
[28] 西藏自治區(qū)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西藏軍區(qū)黨史資料征集領導小組編:《和平解放西藏》,西藏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41頁。
[29] 西藏歷史檔案館館藏檔案噶廈卷,參見《解放西藏史》,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年,第48頁。
[30] 《人民日報》1950年1月21日。
[31] 《毛澤東西藏工作文選》,中央文獻出版社、中國藏學出版社,2001年,第15頁。
[32] 《解放西藏史》,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年,第112頁。
[33] 《解放西藏史》,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年,第113頁。
[34] 《解放西藏史》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年,第48頁。
[35] 《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文件集》(第一集),世界知識出版社,1957年,第167頁。
[36] 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外交文選》,世界知識出版社,1994年,第620-621頁注92。
[37] 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外交文選》,世界知識出版社,1994年,第145頁。
[38] 《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文件集》(第一集),世界知識出版社,1957年,第167頁。
[39] 《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文件集》(第一集),世界知識出版社,1957年,第164-165頁。
[40] 轉引自周衛(wèi)平著:《百年中印關系》,世界知識出版社,2006年,第170頁。
[41] [印]卡·古普塔著,王宏偉、王至亭譯:《中印邊界秘史》,中國藏學出版社,1990年,第23頁。
[42] 杰恩(K. Jain)主編:《1947-1980年中國南亞關系,China South Asian Relations 1947-1980》,第一卷,新德里,1981年,第38頁。
[43] Tsering Wangdu Shakya, The dragon in the land of snows: A history of Modern Tibet since 1947, Pimlico, 1999, p. 58.
[44] Thomas Laird, The Story of Tibet: conversation with His Holinessthe Dalai Lama, Grove Press, 2006, pp. 304-305.
[45] Tsering Wangdu Shakya, The dragon in the land of snows: A history of Modern Tibet since 1947, Pimlico, 1999, p. 53.
[46] Tsering Wangdu Shakya, The dragon in the land of snows: A history of Modern Tibet since 1947, Pimlico, 1999, p. 52.
[47] Melvyn C. Goldstein, A History of Modern Tibet, volume 2, TheCalm before the Storm, 1951-1955,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7, p. 71.
[48] Tsering Wangdu Shakya, The dragon in the land of snows: A history of Modern Tibet since 1947, Pimlico, 1999, pp. 53-54.
[49] “Dalai Lama Seeks Red China's Terms”, The New York Times, January14, 1951, page one.
[50] 土丹旦達:《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xié)議簽訂前后》,《西藏文史資料選輯》第1輯,西藏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36頁。
[51] 《周恩來與西藏》,中國藏學出版社,1998年,第456-457頁。
[52] 《周恩來與西藏》,中國藏學出版社,1998年,第117頁;《和平解放西藏》,西藏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24頁。
[53] [美]梅·戈爾斯坦著,杜永彬譯:《喇嘛王國的覆滅》,中國藏學出版社,2005年,第685頁
[54] [美]約翰·艾夫唐著,尹建新譯:《雪域境外流亡記》,西藏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44-45頁。
[55] Melvyn Goldstein, The Snow Lion and the Dragon: China, Tibet and the Dalai Lam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7, p. 49.
[56] Gyalo Thondup and Anne Thurston, The Noodle Maker of Kalimpong: the untold story of my struggle for Tibet, Rider, 2015, pp. 112-113.
[57] 程早霞著:《美國傳統(tǒng)主流媒體與中國西藏》,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9年,第89頁。
[58] Robert Trumbull, India now swings sharply to West, The New York Times, December 10, 1950, page one.
[59] [澳大利亞]內維爾·馬克斯韋爾著、陸仁譯:《印度對華戰(zhàn)爭》,三聯(lián)書店,1971年,第108頁。
[60] [澳大利亞]內維爾·馬克斯韋爾著、陸仁譯:《印度對華戰(zhàn)爭》,三聯(lián)書店,1971年,第93頁。
[61] [澳大利亞]內維爾·馬克斯韋爾著、陸仁譯:《印度對華戰(zhàn)爭》,三聯(lián)書店,1971年,第94頁。
[62] [澳大利亞]內維爾·馬克斯韋爾著、陸仁譯:《印度對華戰(zhàn)爭》,三聯(lián)書店,1971年,第94-9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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